2011年7月7日 星期四

5364公尺聖母峰基地營旅行 (3, 丁波切到5364m聖母峰基地營)

4410公尺的丁坡切位於險峻的Ama Dablam峰山腳下,我們到山屋時是下午4點鐘,戴夫狀況已經非常不好,咳嗽沒有停過,我給戴夫一些止咳藥,不過完全沒有用
,我叫戴夫先早點去休息。

我在餐廳喝杯茶小憩一下,看到對面有長得很像中國人的旅客,過去串一下門子,靠,居然是台灣來的團,他鄉遇故知啊,宇儂、至凱、秉忠跟Lulu也認識,他們剛爬完基地營,正在下山的路上,接下來他們要取道去爬島峰 (Island Peak),爬完後去奇旺國家公園騎大象,太酷了。他們買了一個牛鈴,牛鈴是一種掛在氂牛上的巨大鈴鐺,氂牛走路時就會叮叮噹噹作響以警告路人,一路上跟嚮導玩撲克牌,輸的人就要掛牛鈴一整天,太有趣了。

另一桌也有一個中國上海來的旅行者,徐琨,我們就把他也拉過來一起哈啦,徐琨跟我一樣在往基地營的路上,他的行程原本比我早兩天,不過在南集巴札被大雪困住一天,昨天才到丁波切,他今天留在丁波切做一天高度適應,所以才會與我相遇。

酒後逢知己、他鄉遇故知,左三的徐琨來自上海,其他是台灣的朋友與嚮導們


隔天一早起來,我去看戴夫有沒有好一點,他的情況更嚴重了,幾乎需要人家的攙扶才有辦法走路,我決定取消我原定去觸空 (Chukung4730公尺) 的行程,帶戴夫去看醫生,一座山頭3930公尺的潘波切村落 (Panboche) 有最後一個高山醫療站,我們跟山屋主人協調一下,請他多派一個助手跟我一起帶戴夫去潘波切,我們就出發了。

帶著戴夫翻過山頭去潘波切找醫生,他都快掛了還給我比YA裝帥,真受不了他

從山上遠眺丁波切

到了潘波切,醫生做了詳細的診斷後,說戴夫得了高山症,啊? 是你講錯、還是我聽錯啊? 他是我的高山嚮導耶,就算有人得高山症,應該也是我吧? 醫生你到底行不行啊

醫生很有耐性的跟我說,一般人在平地的血液含氧量大約95%,高山因為空氣非常稀薄,血液中的含氧量一定會下降,不過至少要有85%才是正常的,接著他給我看戴夫測出來的血液含氧量,52%,靠,戴夫是要死了嗎?

醫生給戴夫打點滴、並且給他吃藥,我看醫生拿藍色小藥丸給戴夫吃,拜託,這不會是威而鋼吧? 醫生大哥,到這個節骨眼你還在跟我開玩笑,嫌戴夫爬山只帶一根登山杖不夠、要加一根就對了...

醫生繼續跟我解釋,威而鋼本身也是強血管擴張劑,所以可以非常快速的增加血液中的含氧量。不過醫生跟我說戴夫的情況很嚴重,吃藥是不可能解決高山症的,他必須馬上往下送到其他高度較低的村落!我跟醫生說我不認為戴夫可以『走』到低高度的村落,醫生說可以用馬匹後送。我馬上撥了電話給戴夫的老闆RameshLulu讓他知道這件事。不過因為他們都在山區,暫時連絡不上,我就傳了簡訊告知他們,並請他們回我電話。

等待回電的同時,我跟醫生聊了一下,他來自美國,自願在這邊做醫療服務,他們每年只能回美國兩、三個月,不過他很熱愛這份工作。我順便問一下醫生是否可以教我用一下含氧量測定儀器,醫生邊教我、邊幫他自己量,測出來的含氧量88%,他說因為他已經住在山區一陣子,所以他的含氧量會比較高,接著他幫我測,含氧量92%,他說我的結果非常好,有一個很強壯的肺,我跟他說強壯的肺沒有用啦,強壯的腳比較實際,我爬到這腳都快軟了...

接著醫生跟我把狀況跟戴夫說,我們建議他往下送,馬匹的200元美金我會先幫戴夫出,他不用擔心。結果戴夫拒絕,他說他沒事,他只需要休息一下就可以了。醫生跟我好說歹說都勸不動他,我只好請醫生先開一些藥、並給我診斷書,我先帶戴夫回去休息,如果戴夫情況惡化,我會馬上帶他下山,並把診斷書交給下方村落的醫生。

最後一個高山醫療站,潘波切醫療站

回到丁波切後,戴夫說我們明天可以繼續我們的行程,這次換我拒絕。
戴夫: 我明天休息一下,看看狀況,應該會好一點。
: 如果你繼續升高高度,你可能會死。
戴夫: 這是你的旅程,不能被我擔誤...
: 你沒有必要為我冒險,你的孩子們還在等你回家。我不要你繼續上山,你必須在這邊休息。
戴夫: 可是你的旅程怎麼辦?
: 我可以跟著其他隊伍上去,你待在山屋這裡休息,他們會照顧你。
戴夫: 這個山屋的主人人很好,我請他安排一下,另外找一個人帶你上山。
: 好。

戴夫跟山屋主人商量後,他們找了一個在山屋餐廳打工的年輕人跟我上去,21歲的布林,他從來沒有去過基地營,我看布林滿臉擔心,戴夫跟他說,很簡單的,你只要跟著Shock一起走,沿途跟他介紹一下每座山的名字就可以了,『可是我不知道山的名字...』布林說。傷腦筋...

隔天一大早,布林跟我一起出發前往4910公尺的羅波切 (Lobuche),戴夫雖然整夜無法成眠、身體很虛弱,但還是很夠義氣的送我跟布林一程。直到其他登山隊的嚮導看到戴夫走路跌跌撞撞的,勸他趕快回去丁波切休息,戴夫才跟我們告別。
戴夫: 你照我們的原定計畫上山,我休息幾天後,如果身體比較好,我會上山找你,如果沒有變好,我就在潘波切的山屋等你。
: 你好好休息,不用上來,我下山後會去潘波切找你。
戴夫: ...對不起......
: 我沒事,你處理得很好,幫我找了一個新同伴,你自己也不必冒險上山,對我來說,這是最好的結果了。

早上出門前跟戴夫最後一張合照,你可別死啊,我的老朋友

其他因嚴重高山症被背下來的人,太慘了...

戴夫送我們到這邊,接下來爬山無能症的雙人組得自己走了

告別戴夫後,布林與我跟著另一支蘇 (Su) 帶頂的澳洲登山隊往上繼續攀登。我們爬到了冰磧石堆頂端的聖母峰殉難紀念碑,這是紀念在攀登聖母峰過程中,不幸殉難的英雄們。我特別到美國登山傳奇人物,史考特.費雪 (Scott Fisher) 的紀念碑前向他致意。史考特.費雪曾經四度登上聖母峰,也是美國第一位登上世界第四高峰,洛子峰 (Lhotse),的登山家。他在1996年第5度攀登聖母峰的時候,為了協助其他隊友登頂,使自己錯過了『聖母峰兩點鐘法則』,晚於兩點鐘才離開聖母峰頂的他,在下山的途中遇到暴風雪而死亡,這場山難造成8個人意外喪生。

前往羅波切的路,被銀白色的山峰包圍

高山祈福旗幟


沿途處處可見的石頭路標

美國登山傳奇史考特.費雪的紀念碑

從聖母峰殉難紀念碑看出去的群山,平靜而美麗

我們繼續前進,沒多久遇到了剛從山上下來的上海朋友徐琨,山上的高度實在是太高,他嚴重的高山症讓他在攀登完5545公尺的卡拉帕特峰後,不得不放棄聖母峰基地營,直接下山。他知道我把大部分的藥都留給戴夫後,他給了我一些他自己的備用藥,以備我不時之需,旅行就是這樣,靠朋友。

到了4910公尺的羅波切 (Lobuche) 後,布林在山屋內幫我們兩個張羅晚餐 (會說尼泊爾語的布林幫了我很多忙),我們就早早休息,為明天的哥拉雪 (Gorrak Shep) 做準備。

巧遇返途的上海朋友徐琨

整片冰磧石高原

銀白色的山景,我超愛他的~

羅波切山屋的大廚正在張羅晚餐

今天早上5點便起床,跟隨蘇的登山隊準備前往5140公尺的哥拉雪 (Gorrak Shep) ,沿途一直跟布林聊天,布林幾乎不會說英文,所以我們靠比手劃腳來溝通。路途中呼吸比平時更喘,明顯的感覺到空氣變的很稀薄,海平面5000公尺大氣壓力大約只剩下500百帕,平地的一半。偶而還可以看到高山氂牛的隊伍,不過已經完全看不到雅考牛 (Yakow)了。在聖母峰沿線,經常可以看到溫馴的高山氂牛,公氂牛叫Yak,母氂牛叫Nak,在比較低的地方,還可以看到短毛的雅考牛 (Yakow),他是高山氂牛 (Yak) 與乳牛 (Cow)的混血。3個小時後,我們終於到了聖母峰沿線最高的山屋,5140公尺的哥拉雪。

物資往哥拉雪的氂牛隊伍

聖母峰最高的山屋 - 哥拉雪

哥拉雪是到基地營隊伍最後的據點,據此出發前往聖母峰 (5364公尺) 與卡拉帕特峰 (Kala Pattar5545公尺,此行最高峰),因為哥拉雪高度極高,許多人因此有明顯的高山症,絕大多數登山隊只會在哥拉雪待一晚,完成基地營與卡拉帕特峰後,就馬上下山降低高度。我們預計今天下午就要前進到5364公尺的聖母峰,時間有限,我們用過簡單的中餐後,便馬上整裝啟程。

我們沿著昆布冰河 (Khumbu Glacier) 邊緣前進往基地營,這邊極為寒冷,布林只有帶一件破掉的羽毛衣與牛仔褲,我看他一直在發抖......『你很冷?』我說,『有一點...』布林說,我把我的軟殼衣與Gore-tex外套給他穿,我自己則把所有的羊毛內衣與T-shirt穿起來、外面再包一層羽毛衣。因為冰河不斷的在移動、擠壓週邊的山緣,所以沿路上都是巨大的碎石塊區,我們便在巨石堆中跳島式的前進。

遠眺昆布冰河

沿途走在冰河的邊緣

走了許久,蘇指向遠方的山腳,告訴我們說那邊就是基地營。我整個精神都來了,爬了這麼多天,終於要到我們的目的地了,這邊經常有雪崩 ,不時會看到對面的雪整個崩下來,3個小時後,我們終於到的心目中的聖地 - 喜馬拉雅山 聖母峰基地營 (Everest Base Camp5364公尺)!

聖母峰基地營建在美麗的昆布冰河轉角處邊緣,這邊是氂牛隊伍可以運送物資給聖母峰登山隊的最後據點,因為緊鄰巨大的昆布冰河,所以冰上訓練也很方便,多數聖母峰登山隊到基地營後,都必須停留12個月的時間做高度適應與冰攀訓練,讓身體充分適應高度,才能繼續往上爬。再跨過基地營就是聖母峰的一號營了,需要專業技術裝備與繳交大量的入山費給尼泊爾政府才能進入。

美麗淡藍色冰晶的昆布冰河

昆布冰河轉折入山

建於冰河邊緣的基地營

基地營的英雄營帳~啊,太崇拜了~

聖母峰基地營 (Everest Base Camp5364公尺)!

澳洲登山隊嚮導 - 蘇,認真、負責,是我見過最棒的嚮導

因為時間漸晚,我們不能在這邊待太久,休息片刻便往哥拉雪出發。回到山屋後,布林跟我用過晚餐,大約同時有67支登山隊在這裡,擠滿了人,不久,許多嚮導走過來跟我與布林聊天。
嚮導們: 我聽說了你嚮導的事。
: 嗯,戴夫爬了20多次基地營,這是他第一次這樣,希望他沒事。
嚮導們: 是啊,我們的登山隊就在旁邊,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,直接來找我們。
: 謝謝。
嚮導們: 我們明天一早會出發前往卡拉帕特峰,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?
: 我們目前都是跟著蘇的登山隊,還是非常謝謝你。
嚮導們: 那需要甚麼協助再跟我們說。

尼泊爾人是那麼的友善,旅行就是這麼回事,靠朋友。

用過晚餐,布林跟我在火爐旁邊取暖,蘇走過來,語重心長的跟我說,他的登山隊今天爬聖母峰基地營已經精疲力盡、且有高山症狀,成員決定明天不爬卡拉帕特峰,要直接下山了。
: 你還要爬卡拉帕特峰嗎?
: 我一定得去。
: 明天早上4點鐘到大廳,我幫你找一個登山隊一起上去。
: 謝謝你。
: 我們一早就要下山了,祝你旅途順利。
: 非常謝謝你讓我跟布林一路跟著你的登山隊。
: 哪裡,應該的。

清晨要起床,我跟布林早早就睡了,哥拉雪晚上極為寒冷,入夜後就算在山屋內,溫度也會降到-5度以下,我放在床邊的水壺,不一會兒已經結成冰塊了...

凌晨3點半,我爬起來,已經9天沒洗澡的我,所有的衣服都髒的要命,簡單挑了幾件稍微可以再穿的衣服,整理一下就到大廳找蘇,布林已經在那了。『外面起了大風雪,現在可能無法去卡拉帕特峰了』蘇說,不一會兒,另一支登山隊從門口魚貫進來,身上布滿雪霜,『風雪太大,根本上不去,大家都撤回來了』那個登山隊長說,其他的登山隊們紛紛取消行程,準備後撤下山。蘇建議我等到八點,看看情況再決定。

到了凌晨六點,登山隊們用過早餐後,便紛紛整裝下山離開,蘇的登山隊也準備離開了。
我們先離開了,如果八點鐘風雪沒有變小,就放棄,知道嗎?
我知道,保重,下山順利。
保重
跟蘇告別後,布林跟我整裝收拾行李,等待八點鐘最後的機會。山屋大多數的登山隊已經下山了,整個山屋只剩幾個跟我一樣一、兩個人來爬的登山客與他們的嚮導,顯得格外的冷清。

到了八點鐘後,布林跟我出去探勘一下,運氣真好,風雪比較小了,剛好有一個嚮導準備上卡拉帕特峰,我們就跟著他一起出發。

一路上風雪打在我們身上,能見度極低,我幾乎看不到路線,只能緊跟著嚮導走,再加上極高的高度,我的心臟急速的跳動,拼命把氧氣灌輸到我全身的血液中。

冒雪由羅波切上哥拉雪的氂牛隊伍

氂牛走到一半整個被困在雪中

風雪打得我們睜不開眼睛

一個接一個,到底有幾個山頭啊,生氣了 :-(

整片銀白色的大地,美的驚心動魄

陽光乍現

攀過三、四個看似頂峰的山丘後,布林跟我終於看到卡拉帕特峰頂,太開心了,我跟布林用盡最後吃奶的力氣爬到山頂,然後倒在峰頂上拼命喘氣,我們終於到了此行的最高點,卡拉帕特峰 (Kala Pattar5545公尺)。

我們終於完成了此趟旅程。

此行最高點,卡拉帕特峰 (Kala Pattar5545公尺)




完整照片:



[ 後記 ]

此行最開心的就是最後大家都平安,我下山時在南集巴札又巧遇那群台灣朋友,他們剛爬島峰下山,在島峰時因為成員身體不適,最後只有兩個人成功攻頂,他們還一直約我去奇旺騎大象呢~算算日子,王品集團的戴勝益先生只晚我3天出發,應該也上山了,不過一路上不巧沒有遇到,倒是有看到他們沿路在山屋掛的旗子。

戴夫呢? 他一直在潘波切等我,我下山時他已經完全康復了,下山後他還帶我去加德滿都趴趴走,到處吃好吃的尼泊爾料理呢,大家都平安,太好了。

2 則留言:

Jess and Mei 提到...

哈囉
看了你的EBC trekking 文章,真得是超感動的~
感覺你就是一路上幫助原本要帶領你的人:)
就像你說的,旅途的路上,有朋友真好,他們應該也這麼認為吧!
我跟幾位朋友最近也是跟著Ramesh 成功登頂EBC,真是件令人難忘的旅程啊!

Jess

Mr.OldWang 提到...

台灣人就是這麼nice!